432．习惯和感觉
程耀东开着他的那辆马自达来到耀东酒楼的时候，正是太阳哥刚刚升起来的时候。一大排身穿大红旗袍的迎宾小姐和保安正在布置着酒楼门前的喜庆气氛，连那如同华盖的大榕树的**树*上也被包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黄布，青翠欲滴的树叶中也飘动着花花绿绿的彩带，还有铺天盖地的广告和醒目的横幅，加之八字排开的姹紫**的花卉和长长的红地毯，更加深了喜庆的气氛。时间还早，音响里早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播放出成龙大哥的那首《国家》来了：一心装满国，一手撑起家。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在世界的国，在天地的家。有了强的国，才有富的家……
今天是百佳公司三十年庆典，中午是百佳公司的庆典酒会，龙老爷子高兴，索性将酒楼全部包了下来，喜庆，来的客人多，就得讲讲排场。
龙庆丰叫龙婷婷给程耀东开了一张支票，上面的金额多的让这位耀东酒楼的老板都有些吃惊，龙老爷子解释说：顺风顺水、风生水起，国富民强，皆大欢喜，没有理由不大大的操办一回。
我知道的，可我也有自己的原则。程耀东实话实说：不需要这么多的钱，您就是大操大办，也怎么都用不了这么多。
我就喜欢耀东的实在，这也是我多给你一些钱的理由之一。龙庆丰就会笑着给程耀东一巴掌：啸天和婷婷平时麻烦你的时间还少吗？那帮朋友到你那里吃大户的次数还少吗？多给你几个钱就如临大敌了？你的那家长喜广场的旗舰店开张的时候，记得请你龙叔和崔姨去吃一顿就行了。
他就只好收下了，后来就此事问过龙婷婷，那个小龙女连连摆手：为什么？那你只有去问我爸爸去。我只管执行命令，再说，人家自己的事都忙不赢呢。
他就知道女孩子有些心不在焉了。他也曾问过龙啸天，龙家大少回答得很直爽：反正那个凤凰美人不能来，可可恐怕也会回家去，崔姨会跟着老爸到处应酬，国庆那几天我都到你那里蹭饭吃，你就只当是我预付的进餐费吧。
那是一回事吗？他有些哭笑不得：你吃点东西还要钱吗？
要不就这样。书生倒知道会开导起别人来了：大力哥的婚宴不也就是下午吗？你要是高兴，就*脆开一天的流水席，让所有的人吃个够！
程耀东听得一愣一愣的，龙老爷子要的是大张旗鼓、欢天喜地的庆典酒会，也就是欢歌笑语一起举杯的那种盛况，王大力却是想低调处理自己的婚事，不过就是几个朋友、两方的家人找个机会一起吃顿饭而已，没有通知市委市府的任何人，也就是一次家宴，和盛大的庆典酒会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真是个可爱的**。
酒楼一楼的大厅里更是早早开始就一派忙碌，大家都在忙着把门外运来的一车鲜*欲滴的花卉搬进来，摆放在大堂和每一个包间里。程耀东叼着香烟，回答着大家的问好，还偶尔指导两句。穿过宽敞的楼道，走上二楼，径直打开了李秀芹的副总经理办公室的房门，一**坐在了那个依然显得很忙碌的女孩对面，抓起放在她那张办公桌上饭盒里的小笼汤包就塞进自己的嘴里。
这已经是一个习惯，从这个梳着大辫子的李秀芹走进了程耀东那家最初开在二十四号楼下的小面摊开始，她就这样做了。她是一个细心的女孩子，每天总是给他准备早点。做过餐饮这一行、尤其是做过早点生意的都知道，早点早点，就是要早点。天不亮就得起*，把把昨晚封好的蜂窝煤炉打开，在等待火苗重新升起的时候，就得把那些锅碗瓢勺、案板和桌椅板凳统统摆好，然后就是紧张的准备工作，水要烧开，包子要包好、碱水面要准备好，于是在第一拨客人还没有出现的时候，有一个难得的空隙，就是小面摊的师傅和伙计抓紧时间吃早点的时候。可是程耀东却不辞，说是时间还早，没有胃口。李秀芹就会很快的吃完这个小面摊下的第一碗面，把程耀东的早点准备好。
不管这个老板忙到什么时候，那个饭盒里的早点就会一如既往的靠在蜂窝煤炉旁；二十四号楼的人都知道这一点。程耀东的一些朋友看到小面摊生意红火，人满为患，往往耐不住性子等下去，打开饭盒抓起里面的东西就走。李秀芹一句话也不说，就是抽空再放一份早点进去。
后来，有了耀东酒楼，程耀东被客人们称作是老板，也不用起早贪黑了，可是不管懒龙是否会准时出现，她都会一如既往地给他准备早点，如果他果真没有露面，他的早点就会变成这个女孩的中餐，他后来知道了，除了感动就是不安，也曾经好好的劝过她：你现在已经是酒楼的实际领导了，什么事情都落在你一个人头上，就别再给我买早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从来不吃早点的。再说把早点留着当中餐，这样的习惯可不好，现在也不用这么斤斤计较了吧？
你没感觉到我就是想帮你战胜这个不吃早点的不好的习惯吗？李秀芹微微一笑：你没感觉到吃了早点，中午喝酒胃里会感觉舒服一些吗？
对于前一点，他没有感觉，对于后一点却感觉颇深。
程耀东走进去的时候，李秀芹还在不停的打电话，一部电话、两部手机，也许会同时响起。这是这位丰满的酒楼老板娘每天的功课之一，酒水、肉食、海鲜、蔬菜和调料的供应商，还有消毒碗筷的提供商，有一些工商、卫生检疫、城市管理、税收的人到了节假日也需要联络感情，还有再次确定昨天已经预定的酒席的安排……
谁说不忙？但凡程耀东的那帮好朋友如果要订酒席，或者有些应酬，也总是打电话直接找她，那些熟识的食客也总是点名道姓的要她负责安排，这个老板娘总是能千方百计的满足人家的要求，可今天程耀东听见的全是十分委婉的道歉和婉言谢绝：真的很对不起……今天的酒席已经全部被预订了，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实在很抱歉……您看能不能改个时间呢？
女子**的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一边和蔼可亲的打着电话，一边满意的看着他在桌前狼吞虎咽，当然还有一杯放在保温杯里的豆浆。电话终于打完了，李秀芹从抽屉里拿出面巾纸，就隔着办公桌给程耀东擦着嘴唇上的油花。那个**的郭富城曾经唱过：来吧，接触、亲昵接触、不准退缩，容许接触、这夜继续、直至结束。来吧，答覆、真心答覆、盼望延续，容许接触、一再加速、直至满足……
这也是一个习惯动作，以前在二十四楼开那家简陋的面馆的时候李秀芹就有了这个动作，很亲昵、也很温馨，也有些亲密无间的*义在里面，程耀东的朋友都见过这个动作，就大呼小叫的哄了起来，李秀芹红着脸、手忙脚乱的辩解说：对不起，让大家笑话了，主要是做久了就习惯了。
那帮朋友就羡慕得不行，也就希望能有这样心有灵犀、亲密无间的人能效而仿之。杨秋燕是第一个效仿的，只是杨德明有些腼腆罢了；朴顺珠和唐晓当然不甘落后，当着众人的面就能把餐巾纸擦到王大力和龙啸天的嘴边，当然还有路茉莉也声称乐于此道，就是没有公开看见过。那个漂亮妞张圆媛却直接坦言自己不敢，红着脸说：马总会不高兴的。
那个冷漠的汪雯雯和那个热情的徐汉美背地里这样做过没有？不知道，大家没看见，也没有去问，龙婷婷是个很大方的人，直接坦然宣称，她的那个屁小孩十分乐于此道。不过还是人家张广福表现的最洒*，说的最*脆：外面想做这个动作的女人不少，想要谁来做这个动作的决定暂时还没有。
这个习惯动作曾经在中途中断和消失过一段时间，也就是在程耀东和李秀芹之间出现了一些分歧和意见、还有某些问题以后，那个胖胖的老板娘果断的终止了那个引以为豪的习惯动作，虽然依然还是会每天给他准备早点，却把早点放到了程耀东所在的经理室的那张大大的橡木桌上；虽然还是用的保温盒，虽然还是他最爱吃的小笼汤包和豆浆，却再也没有那份温馨、那份亲昵、那个习惯动作，也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当国庆节的这个上午，当李秀芹的那软软的手指触到了他的脸颊的那一霎那，懒龙就又重新感觉到了她那女性的温柔体贴，还有某种重新的开始。习惯动作的重新恢复，不正是一个感觉良好、再清楚不过的信号吗？
程耀东有了些高兴，也有了些感动，嘴里还是被塞得满满的，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不那么清晰了：老板娘，你起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叫醒我？
想起了一些事，睡不着，就起来早了点。李秀芹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声音小声了一些：今天早上也没什么大事，我一个人就能应付得了，再说，人家也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嘛。
怪不得所有的人都夸你人好、心好呢，怪不得二十四号楼的人都说人家大力哥把我扶上马，朋友们给我快马加鞭，你却是我的内当家呢。程耀东顺势**了她的小手：不过，那可是我们的第**，作为老板娘是不是应该陪着我这个忘恩负义的老板多睡一会儿呢？
内当家是朋友们叫出来的，老板娘是她毛遂自荐的，忘恩负义是凤姐骂他的，一口气全说出来了，也就证明两个人的关系就在昨天晚上因为山穷水尽，却也有了柳暗花明的变化，两人的关系也就在昨天那个节日的前夜有了一个飞跃的提升。就可以看见**的桃花绽放在这个羞答答的女子的脸蛋上了。
耀东，小声一点好不好？李秀芹抿着嘴有些不好意思，脸红得更厉害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还敢让人家陪你多睡一会儿？
那个稍稍有点胖、稍稍有点好看的李秀芹从来都是耀东酒楼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的人，因为她是老板娘。当然作为经营酒楼生意的，睡得很晚很正常，有些客人如果工作很忙，或者兴致大发，又或者是酒逢知己，就会在耀东酒楼一直闹到十一点多钟才能离去，打烊也就会在午夜时分了。
天天如此，谁也会支持不住的，不管是厨师、服务员还是其他的工作人员只好想办法、找时间多睡一会儿，哪怕是一刻钟也是好的，要知道有时候中午和下午的客人会不停顿的流水般的到来，那就连**的时间也没有了。那个小眼睛、被央视彻底的封杀的孙悦唱过一首歌：爱人辛苦，我真的幸福我真的知足，我的爱人你好辛苦，我真的幸福我真的知足。为我为家你总在忙碌，你在外面很累很难，你不说我也看得出……
在耀东酒楼人人都可以偷懒，也可以消失，可李秀芹不行，就是昨晚睡得再晚，今天上午也必须得在九点以前起*：采买会找她报账，供应商会找她结账，大厨会找她策划新的时令菜，服务生会找她反应同伴的思想波动，她会一个一个的接电话，落实每一个预定的安排，还得一个一个地打电话，要通知一些供应商赶紧增加一些酒水和餐具……
一件件接踵而来，就像打仗似的。程耀东当然会心疼她，也曾经劝过她，要她增加一些人手，把一些管理权放下去，况其现代餐饮管理讲究的是科学管理，也是一种流水化作业，他们作为投资者和创办人，就应该退居二线。李秀芹淡淡一笑：你再给我找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出来，别说放权，我立马走人！
他就无话可说了。
这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女人早就是这家酒楼的实际掌控人了，要是这家装饰典雅、富丽堂皇的耀东酒楼开始营业，还不能看见这位面*圆润、腰身匀称的女经理穿一身旗袍出来笑脸盈盈的迎来送往，那就会引起一些老食客的诧异，大家就会知道她或者病了，或者有事走不开，就会有真正的老板出来招待客人。
没有李秀芹的时候，程耀东还是会有些手忙脚乱的，他会自嘲自己是消防队长，会与各方来的熟人热情的打招呼，会与一些食客大呼小叫的称兄道弟，会端一杯不知是水还是酒的酒杯给大家敬酒，程耀东还会吩咐服务生给这张桌子加个菜，不记帐，给李总说一下，是我送的。
于是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客人记住这位老板，并不因为他会偶尔端一个小小的酒杯出来和人喝酒，或者会加一道菜，或者在有些客人喝闷酒的时候，递上一支烟，坐下来听人发牢骚，钱不是问题，来吃饭的客人有钱着呢，人家看重的就是这份很自然、很细心的真诚，有些大老板饥肠辘辘，想到的第一家餐馆就是耀东酒楼。
李秀芹在对员工讲话的时候总是在强调这一点：这就是程总的过人之处。也是经营之道，要想留住客人，除了留住客人的胃，更重要的是留住客人的心。以真心换真心，谁都会是老板的朋友，谁都是老板的朋友，这个酒楼还愁客人吗？